终成定局（芙渠视角）
越苏。
——
那一日，我依旧跑到后山去见他，他正在投喂阿翔，我轻唤一声：“师兄。”
他转过头来看了看我，复又转过去，将一块块五花肉喂给那只海冬青，我听见他喃喃道：“你说屠苏什么时候回来。”
我知道他在问阿翔，亦是在问我。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记忆中那个身姿挺立眉间一点朱砂的少年依旧不变，还记得他当初唤我师姐，被我不满地念了一会之后无措的样子。
当初是我和红玉姐放走了他，他说他没有杀害肇临，我自是信他的，因为他一直心思纯净从不撒谎，但是，陵越大师兄不在，我终究无力保住他，最后与红玉姐一同放他离开，我曾认为，只要大师兄回来，还他一个清白，他便可以归来，可惜直到最后，他才回到天墉城，为了阻止欧阳少恭。
大师兄只对屠苏一个人好，只对他一个人笑，这些我是明白的，他心里从来不曾有过我的身影。
在同城那次，我们再见了他，当时他微笑着说我一定会回来的，他从不撒谎，所以我再一次信了他。
可是，最后这一次竟成了诀别，那个微笑着的少年和那句坚定的话语最终成了我对他最后的记忆。
幽都的巫咸归来时，手里捧着那把与他生命相连的焚寂，身后却再也没有熟悉的身影。
泪眼朦胧中，我看见大师兄一向冷静的眼眸中溢满了哀伤。
他明知他不会再回来的，却依旧固执地守着最后一丝希冀。
三年之约的那一天终于到来，我陪着他守在天墉城前，等待着那个少年出现。
大师兄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山下，一错不错，但是直到星月共现，也没有人踏着那长长的阶梯，走到我们面前，说我回来了。
我忍不住看向他，他依旧定定地看着，坚实的身躯看起来竟有些萧索。
我终于哭了，含着泪花，我想对他说，不要等了，屠苏不会回来了。
那个少年早已魂飞魄散消弭于人世间不留下一丝痕迹，若不是八年的相处，我想我不会知道世间竟有这样一人，日夜忍受煞气的折磨，全族被屠背负血海深仇，最终甘愿解开封印倾力一战，以十七岁的年龄，还未曾感受过生命的美好便已匆匆逝去。
可是他终究是存在过的，在我的记忆里有他。
他离开后的这三年，大师兄没有笑过一次，每日不是练剑修行处理城中事物便是坐在后山独自坐着或在这里默默等待。
我知道大师兄一直不肯去面对这个事实，一直想要说出口到最后还是停下，只是下意识不希望看到他唯一的希望被打破后的模样。
大师兄缓缓转过了头，我以为他会有痛苦，或是流泪也好至少不要像现在压抑的让人心痛。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默默的看着我，我不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丝一毫别的东西，我早已参不透他，不，应该说，我从未看透过他。
“芙渠，你先回去吧。”整整一日，他终于开了口，带着嘶哑。
我静默，这样的他怎能让我忍心留他一人在这。
见我不走，他也并无话语，我们就这样，一直站到了第二天天亮。
屠苏最终没有回来，最终负了他们的三年之约。
此后几年，大师兄接任了掌教，他果真如当初所言，将执剑长老之位一直留着。
对比，不屑有之，嫉妒有之，但他始终将一切承下。
我成为了妙法长老，这样陪着他，也不错。
在几十年后，我下山偶遇一个孩子，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年屠苏的影子，他和屠苏一样，眉间一点朱砂。
我将他带回了天墉城，掌门师兄将其收入门下，指导他练剑习武。
掌门师兄在位五十三年，终未立执剑长老。
后来，他退位了，独自居于后山，于百岁那日逝去，他终因为心中执念未能成仙，既为红尘之人，便也坦然面对。
这短短一世，终成定局。
大师兄，虽然你由始至终心里只有屠苏，但至少我能陪着你。
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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